真是奇怪,燕王与静和公主血脉相连,其子必定生有异状,薛雅之必定是燕王之子无疑。
可若谢行湛当真是他的第三子,怎会身无异症,又怎会遭受如此虐待,几乎踩着刀林,淌着火海长大的。
若非薛灵安的孩子,幽伯又为何在天外谷,摆了许多关于薛灵安的书籍?
似有透进骨缝里的冷意,他佯装镇定,却仍然止不住的轻颤。
他埋下头,低声喃喃:“其实,我也不知道。”
陆温有些错愕。
如果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,换言之,或许,他也认为自己就是真正的乌行雪。
所以,并非有冤报冤,有仇报仇。
只是十分清醒的,冒了天下之大不韪,亲手诛杀了自己的父亲。
那么,他该有多么痛苦?多么煎熬?
一个不被承认的孩子,一个一出生就是阴谋的孩子,一个被父亲,母亲厌弃,虐待着长大的孩子。
她只觉得心惊胆寒。
她不再问他任何问题,只是轻柔的包扎完了他肩膀上的痕伤。
她盯着他微微垂着的眸片刻,忽然强硬的扯开他的中衣。
“看看有没有别的伤。”
他任由她动,待她前前后后,仔仔细细的检查完了上身,又要来扯他的绸裤。
谢行湛终于有了反应,脸红的像是煮熟了的虾,捂着自己的绸裤不愿松手:
“真的没有了。”
陆温拧着眉头,冷哼:“越不给我看,就是越有问题。”
什么奇奇怪怪的道理,好霸道啊。
但没法子,他只能顺从她,将手乖顺的从前面挪到了后面,任由她为他褪下最后的遮羞布。
她将他像个物件儿一样翻来覆去的看,她倒是一心治伤,心无旁骛,却不顾他的死活。
也不顾他的身子越来越热,胸腔里的那颗心,也跳的愈发的快。
又想作弄他了么?
他垂着睫,呜咽了一声。
她的手轻轻的放在了上面。
谢行湛怔了怔,浑身颤栗,有些难耐的抬眼望她。
她轻轻呵着热气儿,而这样的一个冬雪夜,他看不见她,只能看见她的影子藏在朦胧的白雾后。
“这样,你会好受一些吗?”
他想说,这样的感觉,比伤痛更加难挨。
但他很乖巧的点了点头,将自己的头,轻轻搁在了她的肩窝,小口小口的咬着她莹滑羽润的肩肉。
烈阳照照,一捧干净的霜雪,淌在她的指缝里,一点点消融。
他清冷如雪的眉眼,再一次染上旖旎艳色。
近了年关,林玉致既回临松,就想多待些时日,见了妩霜,便想着将人平安送入了燕安,再折返回临松。
马车一路南下,因挂了官家的玉牌,倒也一路顺畅,只是入官驿时,那驿丞眼高于顶,连正眼儿也不看她。
送进房里的茶,是不知放了多少年的陈茶,揭了盖子,一股湿潮的霉气,送来泡茶的水,也是放了不知多久的,连热气儿也没冒一个。
林玉致是个向来受不得气的主儿,气的当场就要冲下楼去,跟人要个说法。
只是妩霜的性子终究软弱些,拦了她,只说:“到了湖州就好了。”
她们备的干粮不多,大多是到了官家驿站再补充吃食,林玉致忖了忖,也不想横生事端,以至于妩霜还没上任,就落了个耍官威的名头,又闷闷的坐下了。
隔了会儿,林玉致出门,下了楼,好声好气的问驿丞再要一盘酱牛肉,一摞胡饼,一壶热酒,送上来就是。
等了没多久,外头有人叩响了驿站客房,妩霜打开门,那人的手掌十分粗粝,是个戴着斗笠,披着蓑衣,满身风雪的男人。
手里掌着托盘,将半边儿的身子都挤在门口。
“大人,酒到了,只是酒毕竟是冷物,要是在外头煨热了再送上来,这个天儿,没多久就又要凉了。”
“干脆呀,在屋里生个火炉子煨着,随时随地都是热的,您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。”
后头跟了位小二,也说:“今儿下了好大的雪,您看看,要不要再给您添个炭盆,取取暖。”
妩霜也觉得有道理,挪了步子,将人放了进来。
男人进了屋,托盘里的是冷酒与牛肉,后头又进来了搬着火炉与炭盆的两个男人,最后头还有个和她年岁差不了多少的娇俏女子,送了刷着蜜的烤胡饼。
几人将一切归置妥当以后,那蓑衣男子搓着手心,乐呵呵的问:
“大人的侍卫,是不是在哪儿偷懒呢,怎么见不着他们的影子?”
妩霜正要回答,林玉致先一步出了声:“昨儿下了雨,马车轱辘陷在湿泥里了,进不了院子,他就在外头,看着咱们的马车。”ιΙйGyuτΧT.Йet
“大人,您就带了一个侍卫呐?”
她顿了顿,又淡淡道:“还有几个,都是金吾卫的好手,专门护送咱们大人,至于人么,有的住隔壁的客房,有的住梁上,有的住树上,常人是看不见踪影的。”
那娇俏女子面带艳羡:“爹,我就说,咱们就应该去临松谋个活做做,听说四署不分高低,就是农家女也能应考呢。”
妩霜也道:“不分高低,不分贵贱,哪怕一字不识,只要考入了四署,过了女官的科考,就是正儿八经的女官了。”
那男子神情一冷:“双儿,咱连三字经都认不全,别去凑那官府里的热闹。”
双儿撇了撇嘴:“谁说我认不全三字经了,我会的可多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