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叮,请某某某前往九号门诊室就诊……”
我抬头看了一眼医院三楼的屏幕,脚步没停,坐电梯上了十楼,又穿过长廊里来来往往的人流,终于回到了蔡腩所在的病房。
从小到大,我其实都不太喜欢来医院,在我看来,只要一来这个地方,就意味着病痛和别离,还有大把大把的存款被刷空。
可是,天不遂人愿呐,长大以后,我做了几份工作,最后在殡仪馆落了脚,与医院也算是相关职业,不说天天来,却也是隔三差五就得开灵车到这里接上一具尸体回殡仪馆,挺闹心的。
因为我在上面说的那些不喜欢来医院的原因,全都如实发生在了我们接的尸体上,那都是一个个原本还算得上是幸福美满的家庭,虽然其中很多都不是特别有钱,但他们满足于自己的生活。
只可惜,那些都随着我和小白的一趟灵车,破灭了。
阴阳别离之苦,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比痛苦还要苦的滋味了吧。
我回过了神,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,这是一个四人病房,比较幸运的是,现如今这里只有两个人在住院,其中最里面靠窗的床上,就躺着刚刚醒来的蔡腩。
她的情绪很低落,比之前在休息室碰见时还要严重很多,以至于现在的她,脸色惨白,看上去,好像大病未愈一般。
“蔡女士,我给你买了下午饭,趁热吃了吧。”我拎起手中的盒饭,想给蔡腩看一眼,只可惜,她连转头都没有,只是望着窗外,两眼无神,一片死寂。
我没生气,相反,我很同情蔡腩,她的丈夫温德才离世了,自己也被抽走了一魄,又在婆婆面前受尽侮辱,现在住院了都没人过来看看她,只有我和小白在这,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的。
“小白,蔡女士怎么样了。”我把盒饭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,对着小白问道。
小白摇了摇头,又耸了耸肩,示意自己无能为力。
这可就难办了,从刚才蔡腩醒过来到现在,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了,她一句话都不说,就算我们有意搭腔都不回我们。
唉,她太配合,我们怎么调查她家的事啊?
不过,往好了想想,这又何尝不是塞翁失马,焉知祸福呢,要不是蔡腩住院了,领导怎么可能给我和小白放了半天的假,来医院照顾她呢,自然也不会有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,方便我们沟通了。
一想到这我就想笑,便不由自主的转头,看了眼离门最近的那张病床上,昏睡着的老头。
他还活着,这是肯定的,只是我们来这待了半个下午了,他一直都在睡觉,从未睁过眼,真不知道,到底是蔡腩昏过去了,还是他昏过去了。
“蔡女士,你哪里不舒服,可以和我们说说的。”我接过了小白递过来的苹果和刀,坐在蔡腩的床旁,削起了苹果来,“我们两个并不只是入殓师,还有一些不太好解释的职业,所以能看得出来,你和你丈夫哪里不对劲。”
听完我说这话,蔡腩无神的双眼渐渐有了神韵,只见她轻皱眉头,欲言又止,还是没说话。
看来啊,这事有门,我得趁热打铁。
“你丈夫真正的死因,其实不是脏器衰竭。”我往蔡腩那边挪了挪,低声说道,“你是他妻子,他有什么不对劲的,没人比你更清楚了,对吧。”
终于,这回蔡腩转过头来看我了:“林师傅,你们到底是什么人?”
“我们的身份不重要,你只需要知道,我们常年跟尸体打交道,没人比我们更了解他们,所以我很肯定,我能还你丈夫一个清白,也能帮你。”
这话我可不是吹,别看现在的蔡腩问题不大,只是少了一魄雀阴,不耽误她生活,可日子久了呢,虽不致死,可也足够让她今后的人生里,体弱多病了。
听我讲出这些,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怎么,蔡腩的眼圈又红了,她用手揉了揉眼睛,拼了命的不让眼泪流下来:“林师傅,谢谢你,真的很谢谢你,你知道吗,你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,说到我心坎上的人,我婆婆和德才的兄弟们都说德才是病死的,可我就是知道,他不是,是我婆婆他们害了他!”
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么,人在某种极端情绪下,会失去防人之心,这蔡腩又中招了,随随便便两句话就把我和身后的小白给震惊在了原地,有些不知所措。
难不成,这次不是我把人想黑暗了,而是事实如此?
“别着急。”我把手中削好了的苹果递给了蔡腩,“这里很安静,有什么事,咱们可以慢慢聊,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,我能帮你调查真相,请你相信我,好吗?”
蔡腩到底还是没忍住,流下了两行清泪,只见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:“我也想知道真相,但德才这事实在是太蹊跷了,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找一个懂行的人来,既然林师傅你有本事,那我愿意相信你,只要你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,我一定会报答你的!”
“好。”
我刚想让蔡腩把话说下去,心中的三十二就开口了:“老林,恐怕没机会听故事了,那个老太太和他两个儿子来医院了,正在楼下找蔡腩呢。”
“什么?”我又一次失了声,可能是这次的声音有点大,把一旁熟睡着的老头都给吓醒了,咳咳咔咔的,好像被口水呛了嗓子。
可我现在哪里还能管他了,只是急忙对蔡腩讲道:“蔡女士,正好机会来了,也能验证我到底有没有本事。我刚才算了一下,你婆婆和温先生的两个兄弟就在楼下查你的病房呢,用不了多久就会上来,今天这事怕是聊不成了,你把你的地址给我,回头我和我同事去你家那边了解真相!”
“真的假的?”蔡腩脸上的感动逐渐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不解,看样子,她根本就不信我说话。
“是真是假,一会就知道了,你先把你地址告诉我。”
“啊,好。”蔡腩不解归不解,却还是继续说道,“我家在奉北外的一个偏远山村里,名叫东店村,那里有三条主要大道,住着几百户的人家,其中从东往西走,第三条大道的尽头有一大片黄豆地,地边上那户人家就是我家。”しΙиgㄚuΤXΤ.ΠěT
“行,我记住了。”对于记忆力,我还是挺自信的,至少我没在这方面上摔过跟头。
“你真的会来吗?”蔡腩还是不太信任我,有些狐疑的说道,“林师傅,不是我怀疑你,实在是我家太偏僻了,往返一个来回最少得八个小时,很不方便。”
“没事的,我们这一行就是如此,答应了的事一定会做到,这是我们的基本。”
“可是……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呢!”蔡腩顿了顿,问道,“阴阳先生?或者,出马仙?”
我摇了摇头:“你要是一定想知道的话,就请记住,我们是收池人。”
说罢,我站起了身,和小白来到了一旁等着,还顺便去看了眼那个被我吓的呛了嗓子的老头,说了句不好意思。
也赶巧,就在我们和那老头聊天的时候,病房门被人推开了,温家的老太太带着两个儿子风风火火的进来了。